谳期.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季乔】我与先生

•民国设定,师生pa。

•一发完,8k+。

•是破镜重圆。

•参考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史料,但改动较大。

•小乔原生家庭有私设(实在不想写某个姓周的)。

•微量顾林及扬扬出镜,扬扬含量太少,所以打的是LASER标签。

•我愿称此篇顾林为季乔人生导师。







“抽屉里的情书?不知道,不是我放的。”




〔壹〕


夜已深,乔殊提着一盏煤油灯,悄悄翻出了墙。


这是他本月第三次逃跑了。


第一次被街边巡警发现,乔家老爷早早与周边巡警通过气儿,于是他被送了回去。


第二次太过匆忙,煤油灯磕坏了,他只能摸索着回了房。


已经第三次了。


这次没有失败的余地。


他留了一封遗书在桌上,遗书上写着,当这封遗书被发现时,他已跳了湖。


所以他一定要成功,否则他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秋夜已有些凉了,一片红枫飞过他耳侧,乔殊转头,却已看不太清楚只有几步之遥的乔宅。


他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布满封建黑雾笼罩的家,就着那点昏暗的光,跌跌撞撞的顺着自己白日确定好的路向京师大学走去。


自前些日子的思想运动过去后,京师大学就成了京都最负盛名的新式学堂。他要为自己博一个出路,搏一个比从前自由得多的出路。


更重要的是,他的国家已处于危亡关头,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人备受欺凌,而麻木地和乔家那些人烂在一起。


他贴着墙,缓缓向前走,小心避开巡警的灯光。


京师大学已近在眼前了。


乔殊还在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进入京师大学。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人,正好声好气的跟门卫说着什么。


他没有编辫子,也没有像现在的众多青年一样,将头发剪得极短,而是随意的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碎发披散在肩头。


“他头发散开应该和我差不多长吧,”乔殊想,“他应该是这里的学生吧,那他父母应该挺开明,剪的时候应该没有遭到一阵毒打。不过都民国了,应该只有乔家还停留在那个封建的清朝,不许孩子剪辫子了。”


乔殊想着,不禁又靠近了几分。他自认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所以他告诉自己, 这样做只是为了进入京师大学。


才不是因为好奇校门口的那个人。


〔贰〕


乔殊刚走近,便听到了门卫无奈的声音:“季教授,您自己说说吧,这个月第几次了?”


“他居然是个教授?看着倒是挺年轻。”乔叔殊想着,又走近了些。


青年的声音传来,乔殊觉得还挺好听:的“陈叔!我发誓,绝对没有下一次!你就行行好,放我进去吧~况且,您看我不也就迟了……半个小时是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况且这门禁时间定的也太早了,我才刚下课,就出去溜达了一圈,这门就锁了。您看,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乔殊想收回刚才自己的话,这人怎么跟隔壁夏予扬一样吵?等等……他是这里的教授?那是不是,他能帮自己进去读书?


他正想着,门卫便无奈地打开了门,:“行了季教授,我可说不过您这张嘴,您行行好,下次早点回来就行。”


被称为季教授的那个人声音里充满了喜悦:“谢了啊!明天中午请您吃饭!”


乔殊见那人要走,忙上前喊了一声:“等等!”


那两人皆是一愣,青年回过了头,露出了一张俊朗的脸。


〔叁〕


“你好,我是乔殊。不好意思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请问您是,京师大学的教授?”


“乔殊,乔家的小少爷。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乔殃看到青年笑了起来。“小帅哥,认识认识?我叫季少一。”


“我记住了。”乔殊答道。


“那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不过殊殊子有什么事情,需要深夜前来呀?”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乔殊认真的说。


季少一看着他严肃的脸色,心知这事儿应该不小,于是他又一次看向了门卫:“陈叔,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所以……”


门卫捂住眼睛,摆了摆手:“反正乔小少爷也是知根知底的人,算了算了,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你们俩快进去吧!”


季少一诚恳的说:“谢了陈叔,明天一定请你吃饭。”


乔殊也没想到,本来以为要费很大功夫才能进得京师大学,就这么让他进去了。


〔肆〕


“坐坐坐坐。说说吧,是什么大事,要我们殊殊子大半夜跑来找我。”


乔殊将煤油灯放在桌上,坐下后沉吟片刻,将所有事告诉了季少一。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给予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这么大的信任,但是乱世之中,季少一此时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片浮萍。


“靠。”季少一低骂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家庭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们的国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他妈是这种人害的。”


他望向乔殊:“不好意思啊,没别的意思,没忍住,对事不对人。”


乔殊垂眸,眼中回闪着往日种种:“理解,我也没少骂。”


他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所以今天在门口拦下你,就是想问问你,我能进京师大学吗?”


季少一眸中染上一丝笑意:“当然能了!我们学校欢迎一切愿意为祖国做出贡献的进步青年。”


他站起来,向乔殊伸出手:“欢迎加入我们,乔殊同学。”


乔殊回握住他的手,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哦,对了。”季少一又想起了什么,“学校刚刚成立没多久,所以宿舍不太充裕,很多学生都是自己回家住。不过看你的情况,还是住学校吧。”


乔殊想也没想就点了头,“我都可以。”


“不过……”季少一贴近了他,“宿舍已经满了,所以,就委屈殊殊子跟我住啦。”


“你!”乔殊忙推开了他,声音里带着些恼羞成怒:“跟你住倒是没问题。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对每个刚认识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吗?”


季少一笑的像只千年的老狐狸:“当然不是啦~我只对殊殊子这样~”


乔殊看着他笑,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停了一拍似的,掩饰般地移开了目光:“随便你吧。”


〔伍〕


乔殊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早上被季少一喊醒的时候,不仅没有一巴掌拍在他那张帅脸上,甚至还回了他一声早上好。


除了被自己一点一点装进脑子的进步书籍和先进思想,乔殊感觉,已经渐渐融入他生活的,还有季少一。


季少一会在自己刚刚学习外文的时候,耐心地纠正自己的发音;会在备课时,和自己交流一些对于新思想的理解体会;会每晚睡前雷打不动地对自己讲一讲,他在外国留学时有趣的事情。


他会拉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去试一试从前没有接触过的新奇事物;会温柔的对待自己时有时无的起床气;会夜夜记得点一盏煤油灯在自己床头。


而且即使自己经常忍不住怼他,他对自己展露的,也依旧是初见时那张明朗的笑颜。


乔殊也说不清楚,季少一在他这里到底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他对季少一甚至与从前对待私塾的林先生不同。


林先生,林致,是位温文尔雅的青年。林致不像他的教书先生,而更像一位可以亲近的兄长。


乔殊记得,直到他被关在家里,林致和他的爱人去上海找一位对新思想极有见解的先生一起创立报刊之前,他们三个,还有隔壁的夏予扬,几乎日日凑在一起,四张还略显青涩的脸上,是对国家未来最真挚的期望。


他们四个固然是至交好友,那季少一又算他的什么呢?


是他的朋友?相识那天,季少一亲口说过,他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或者和林一样,是他的兄长?他们日日住在一起,季少一也十分照顾自己。


亦或者是……


哦,没有别的了,季少一只是他的先生。


乔殊莫名感觉到一丝不爽,但他们的关系,好像确实仅限于此。


他们早上第一次见面,是季少一喊醒他。


第二次见面,是在餐桌上。


第三次见面,便是在课堂上了。季少一在讲台上,他在讲台下。


季少一每日去的会比乔殊稍早一些,为下面的课做些准备。


然后到了傍晚,他们才会一起,顺着校内湖畔,从教室走回职工宿舍。


路上常常还有三两学生结伴,看到他们两人,往往会笑着打招呼。


还有大胆的女学生,塞给他身侧之人一两张雪白的信纸。季少一看了看,笑着向女学生摇了摇头,看到那位女学生失落的低下头,又用打趣的口吻说:“好了啊,没多大事儿,我忘了。快去读书,明日早课,我第一个考你啊!”


女学生抬起头,眉梢这才带了点笑意。她恭敬地向季少一鞠了个躬,然后轻快的跑开了。


季少一回去以后,将那张纸烧了。乔殊没问他怎么了,他也没说,不过乔殊大致猜到了。


那张信纸上,不是一首热烈的情诗,就是一篇含蓄的告白。


乔殊心里泛起了酸味,不过他真想好好感谢感谢这位学妹。


她让他想起了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不过那两位男士不是他和季少一,而是林致和他的爱人,顾家的小少爷,顾子尧。


不过不同的,是当时顾子尧的反应。他温柔却不容拒绝的从林致手里抽出了信纸,轻轻交还给林致的那位学生,然后搂住了林致的腰。


乔殊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平日里对这种感情也还算得上敏锐,怎么一遇到季少一,自己就迟钝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幸好,”乔殊轻呼出一口气,心想,“幸好在季少一成家之前,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不过认清了又能怎么样,乔殊嗤笑一声,“乔殊,你就能肯定季少一也喜欢男人吗?就算他喜欢,他喜欢的就一定是你吗?”


此时北平已入了冬,窗外纷纷白雪落下,掩盖了那条他们常走的湖畔小路。


年关将至,这也是乔殊和季少一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陆〕


冬日已过,新年的喜气散去,春日将临。


乔殊是真没想过,这种事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直到他借季少一资料时看到了又一封,不是又好几封情书。


还夹在几本不同的书里。


相恋后季少一才告诉乔殊,那是他故意放的,甚至有几封还是他为了显得数量多些自己写的,要是当时乔殊打开仔细看了他肯定得露馅。


不过这就是后话了。一切都是为了钓猫猫上钩啊,某只狐狸如是说道。


但当时的乔殊不知道。


他只感觉醋劲一阵阵地涌上来,冲得他脑子都不太清醒,于是当晚写了一封情书。第二天早上季少一刚出了门,那封情书就进了他的抽屉。


“冲动了。”想起那几封情书起床气大了数倍以至于造成如此结果的乔殊对自己说道。


乔殊一整天都在想着应该如何在某人发现之前悄无声息地拿回那封情书,因此也错过了季少一发现他连连走神以后,那探究的目光与短暂思考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他只感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对方的话比平时还多,也因心中的急切忽略了对方声音中的期待之意。


季少一一进门便急匆匆去了书房,说是要找个很重要的东西。他还让乔殊看看桌上的报纸,说是上海一家新办报社的刚印发的,内容很有意义。


乔殊哪还有心思看。


他的情书就放在书房的抽屉里。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两行,听着季少一翻箱倒柜的声音,一点也看不下去了。


直到季少一迈出了书房,对着他走来。


乔殊眼中的他与初见时重叠。


〔柒〕


“天哪!殊殊子,快看!”季少一不知是真惊喜还是假惊喜的声音将乔殊拉回了现实。


然后他就看见他那封情书,已经拆开了,被满眼星星的某人小心翼翼地举起来。


乔殊腹诽道:“那么多封情书你是一封没看见,就只看得见我的?”


他一顿,耳朵竟因自己一句吐槽而染上一抹红。


他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跟我炫耀你又收到一封情书?”


“嗯?”季少一低笑一声,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殊殊子是怎么知道,这是封情书的呢?我好像还没说吧~这也隔得挺远的,殊殊子坐在那儿,应该看不清上面的字吧?”


乔殊一时语塞:“我……”


季少一悠悠地说:“这是在我抽屉里找到的噢~谁能进我们家呢?”


乔殊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季少一走近,俯身至他耳畔:“那就是说,这封情书,是谁偷偷进了我们家放的?但是这字迹,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


乔殊刚想再狡辩两句,就看见季少一直起身,又在他身前单膝跪下,还牵起了他的一只手,脸上刚才的笑意隐去,剩下的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


要知道,那人即使在课堂上,在演讲时,在与那些顽固派对峙时,也会不经意带出一丝散漫。


乔殊僵住了,他猜到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与正微微抬头看着他的季少一对视着。


然后他听到对面,他注定的爱人说道:“殊殊子,你知道吗?你被巡警抓住那次,是我第一次门禁后还在外游荡。但是你太好看了,让我一见钟情,都让我舍不得回学校了。哦,我觉得好看的,不仅是你的外貌。”


“后来我经常忍不住去找你,但从未见过你,倒是被陈叔说了不少回。”


“还有,”那人闷声笑起来,“殊殊子你傻不傻,留了遗书还敢待在北平,第二天乔宅就有人找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想回去看看吗?听说你和隔壁夏小少爷关系不错?”


“不想,”乔殊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直直地望向另一双眸子的深处。


“一来,那个家我这辈子都不想回。”


“二来,夏予扬应该已经去上海了,他说他想他林哥了。哦,林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家人,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三来……我有和你一起的家就够了,不是吗?”


季少一难得的乱了阵脚:“所以,殊殊子,你的意思是……”


“季少一,我喜欢你。情书是我写的,我对你没有对老师应有的仰慕,只有对爱人的恋慕。”


季少一呼吸粗重了几分,但声音依旧温柔:“那么乔殊,以后,就别把我当成你的老师了。”


“我要做你唯一的伴侣。”


〔捌〕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醒的这么早。”乔殊如是说道。


确定关系第一天就睡在一起的小情侣晚上双双失眠,第二天早上一起床,两个人连黑眼圈都是成对的。


毕竟和暗恋了那么久的人成了情侣,还睡在一张床上,谁能睡得着啊。


季乔二人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睡的,他们只知道他俩昨晚盖着棉被,聊了一晚上的马克思主义。


到了客厅,季少一发现那张报纸昨天给出去什么样,现在基本上还是那个样。


“啧啧啧啧,看昨天把我们殊殊子给紧张的,连报纸都看不下去了。”季少一痛心疾首地说。


“一边去。”乔殊轻轻踹了他一脚,看着某人喜颠颠地去买早饭,展开了那张报纸。


不多时,季少一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


他一边熟练地将奶黄包喂到乔殊嘴边,一边问:“不错吧,作者的见解很独到。”


“的确,”乔殊看完了文章,下意识去看看作者的名字,看到后却是一愣。


“林致?”


“嗯。报社就是他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办的。”


“真巧。”乔殊勾唇一笑,“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林吗?就是他,报社应该是他和他爱人,还有上海的一位先生一起办的。”


季少一也十分震惊:“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段缘分真是巧!不过也是,像我们殊殊子这样优秀的人,身边人自然也是极其优秀的!”


乔殊无奈地说:“你是在夸你自己吧。”


“怎么会呢~”季少一亲了亲他的额头,一如他从前每日叫醒乔殊前做的那样,“不过我们以后也可以去办个报社,只有我们俩,多好啊!”


乔殊想,确实很好,这样季少一就不再是他的先生,而只是他志同道合的伴侣。


〔玖〕


乔殊觉得,他活了二十来年,和季少一在一起的日子就是苦涩中唯一的甜。


恰似他看不清的满天星光。


季少一每日仍是会比他先出门,但乔殊却不再是日日都被他叫醒,而是偶尔会与自己的困倦抗争一下,早些起来,给爱人做个早餐。


即使是季少一的课,早起的乔殊也难免会看着爱人的脸昏昏欲睡。下课后等其他人一走,某只狐狸便会猛地窜过来,声音假装严厉,动作却温柔地将他亲醒,然后委屈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听自己上课。


其实心里早已因爱人早起为自己做早餐而乐开了花。


然后中午,季少一就会带着自己困倦的爱人回家浅眠一会。


如若乔殊不困的话,他们会在湖边的长廊里寻一处无人之地。


他们会在那里寻常的谈天,会在那里赏着湖边的景致。


也会在紫藤花的遮掩之下,接一个吻。


很难说这个吻常常是谁先开始的,但一定是乔殊先喊停的。


毕竟某人亲的太过投入,花枝摇曳的不同寻常,乔殊担心引来别人注意。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季少一怎么办。


他会被千夫所指,就因为他与自己的男学生相恋。


而且那个男学生还是他带进学校的。


乔殊想着,又渐渐沉溺在季少一的吻中,享受着这与他唇齿相依的短暂时光。


季少一还带他去了一处小院,院中有棵梅树,这是季少一以前买的。他说他以前空有一腔抱国志,又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便写了好几篇传播新思想的文章。一开始发表在报刊上,后来合在一起出了本书。


买书的人竟还不少,他赚了不少钱,还因为这个,被校长注意到,这才成了京师大学的教授。挣的钱,连同他当上教授以后的工资,一同买了这处小院。


乔殊听见季少一说:“那教工宿舍算什么家?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乔殊望着那双笑眼,伸手扶在他脸侧,微微抬头,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吻。随后便立即被季少一揽住了腰肢,加深了这个吻。


但再甜的糖,也终归是会被吃完的。


〔拾〕


人总期望年年岁岁如旧,奈何好景难常在。


乔殊想,这话是一点不假。


他不知道早上出门前还笑着向他挥手告别的季少一,为什么晚上就能吐出那样一番刺人的话。


还是在他明知道乔殊一直为这件事耿耿于怀的情况下。


已是第二日。


乔殊独自一人走在那条往日他和季少一一同走过的小路上,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迷茫。


季少一的声音,从昨日起到现在,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像一根刺一般,扎的越来越深。


“先生只是先生,学生就是学生,不可逾越,不是吗?”


“我们的开始就是个错误。”


“乔殊同学,我已递交了辞呈。明日一早,我就走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一字一句,皆是季少一亲口说出。


无情至极,甚至都有些不像他。


往日的温情与爱意,仿佛泡影一般,在这些话面前,轻轻一戳便破了。


乔殊感觉,那些话好像不是对方用嘴说出来的,而是用刀子一笔一画刻在他心口上的。


不然怎么扎的他这么疼呢。


不过真是难为他装了这么久,乔殊想。不是很恶心与自己的学生相恋吗,这段时日的所做所为又是何必。


也罢,乔殊轻叹一口气。


人都已经走了,已经和自己断干净了,想这些还不如回去看看林的报纸。


只是以后,从职工宿舍到教室的这条路,应该就要我一个人走了。


〔拾壹〕


“没人吗?太好了,正好可以睡一会儿了。”


午饭后,乔殊信步走到走廊处。


恰逢紫藤花又一次开放,乔殊靠在他与季少一一起坐过的长椅旁。他望着那深深浅浅的紫,心绪繁乱,口口声声说要补觉的人却无一丝睡意。


两道脚步声缓缓靠近,乔殊本想离开,人就已到了附近。


“算了,花挡着,也看不见我。”乔殊干脆闭上了眼,打算小憩片刻。


“唉?隔壁班国文教授怎么换了人,原先不是那位季教授吗?”   


乔殊猛然睁开眼,心中情绪复杂。虽时隔不久,但这是他自分手后,第一次听到有关季少一的话。


说话人声音倒也熟悉。隔壁班的两位教授,其中一位是实实在在的巩固派,往日极其看不惯季少一的作派。


“还季教授,你都不知道那季少一干了什么龌龊事!”


“我当真不知晓,不妨说与我听听?”


“他与自己的学生行那苟且之事!”


乔殊耳边恍若一声惊雷炸起。他们怎会知道自己与季少一的事?


那位巩固派教授仍在滔滔不绝:“我那日呀,去他宿舍借资料,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封情书,绝对是他学生写的,他还写了一行字,让我看着恶心到了极点。然后我便去与他对峙,你猜怎么着?那季少一甘愿请辞,也要保全他那学生的名誉!这倒也好,他那般作风,我一向是看不惯的。什么新思想,狗屁不通!他走了,免得祸害学生。不过,他求我把那封情书给他,我说已丢了,哈哈哈,也算报了他与我作对的仇!”


“嚯!还在吧?给我看看?”


“行,我找找啊!”


“不如,给我看看?”一道带了些嘶哑的嗓音响起。乔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两人的对面。


“这位同学,这与你无关啊,快走快走!”


“是吗?”乔殊低笑一声,紧紧盯住那人。


“真相原来是这样啊,我真要谢谢你,让我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提分手。”


“不过,那封情书,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拾贰〕


乔殊面色平静地带着包裹出了职工宿舍。


他方才已找过了校长,办了退学。现在,他要去找他家的傻狐狸。


他望向手里那封情书,显然是被细心保存了许久,只比他给出去时多了一行字。


上半部分是他的字,工整极了。


他写的是:“季少一,我不想再当你的学生了,我想做你的爱人。”


而后添上的那行,确是季少一的笔迹,只是不如以前般洒脱,十分认真,倒是有些像乔殊自己的字。


他写道:“好啊,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来,我就是你的。”


乔殊觉得这人真是傻透了,有事不知道和自己说,现在还得要自己去找他。


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某个方向走去————季少一带他去过的那个小院。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人一定在那。


或许,对方还在那里抱着一点微弱的期望,等另一个人来敲门吧。


〔拾叁〕


乔殊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刘师傅吗,是我替你写的那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他果然在。”乔殊心里隐隐的担忧散去,因即将到来的重逢生出一丝喜悦。


季少一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乔殊微微一愣,压下心中的惊喜,摆出一番故作沉稳的姿态。


“殊……乔殊同学走错地方了?怎么到这儿来了?”


“季少一,你混蛋。”乔殊开口,眼泪不知为何渗出了眼角,但他忍住了,没让它落下来。


季少一看着乔殊的神情,一时间慌了神,刚想说什么,便被突然上前的乔殊紧紧抱住。


“我都知道了,你傻吗?平时话那么多,关键时候怎么跟没长嘴一样?”


“我……”季少一自知理亏,将脸埋入爱人颈侧,闷声说:“我家殊殊子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可不能因为我又一次活在他人的限制之下。你的理想是可以在京师大学实现的,我不能毁了你。”


“傻子。”乔殊搂紧了他的腰,“不会再有人能因为这个限制你我了,我退学了。”


季少一猛地抬起头:“什么?那你岂不是……”


“多大点事。”乔殊一把将那颗狐狸头摁回来:“反正我以前也是你教的,以后你继续教我就是。”


“那……殊殊子以后还会叫我先生吗?”


“以前也没怎么叫过吧,不过以后倒是可以多叫叫。”乔殊凑到他耳边说:“不过先生,此先生非彼先生,而是我的先生。”


〔拾肆〕


后来啊,两个人一起在小院住着,除了都不怎么做饭,其余的倒可以说是诸事顺意。


季少一真的如之前所说,带着乔殊创办了一家报社。


两人在报纸上,书写出对国家最热切的期望,倒还真的为国人思想之觉醒做了不少贡献。


京师大学的人倒是很少能看到他们了,唯一的一次好像还是某次游行,门卫陈叔发现了他们。


他们一同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方,牵着彼此的手,口中喊着同样的口号,眼中是最真挚的爱国之情。


这大抵便是那个时代的青年,最好的姿态了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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